地底求生

8

再醒来的时候，我被关押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

小臂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住，不再流血。我检查了下，不幸中的万幸。鲛尾并没有显形，依旧维持在人腿形态。

鲛人的自愈能力极强，小臂上的伤口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罗伯特蹲在笼子前，用贪婪的眼神看着我。

「小姑娘，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我不知道他在什么，一脸迷茫。

罗伯特很不耐烦：「血液，为什么会变成蓝色的？」

当然是鲛人一族天生的。

我摇头：「不知道。」

罗伯特抓着头发，陷入疯狂。

「为什么？血液的化验结果显示，除了颜色，成分与普通人完全没有区别。可你又分明能够抵抗那些可怕的污染。」

他抓住我衣襟：「说，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经历，才改造了你的身体。」

我捂住脑袋：「等会儿，你，你先放开我，让我好好想想。」

特殊的经历没有想起来，倒是回忆起了一些痛苦的记忆。

当初的海洋还不是黑色的，而是跟我的血液一样，纯净的蓝色。

几艘大油轮经过海洋后，大量恶心的液体倾倒进了海洋。一夜之间，海洋生物死亡殆尽，逼得鲛人一族潜入深海求生。

族人告诉我，那次叫做石油污染。

海里的生物死了那么多，人类却毫不在意。

这次呢，恐怕是人类玩脱了，制造出了危害自身性命的超能污染，才不得不钻进地下求生存。

而我，身携鲛人一族集全族之力炼化而成的宝贝，才能够抵御世界上一切污染。

罗伯特想要知道我身上的秘密，就不会轻易杀我。

想明白一切，我有了个大胆的复仇计划。

「萝卜头，我知道了。我确实有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9

我被铁链捆住手脚，用链条锁着脖子，牵到了大洋边上。

身后，是穿戴着全套银色防护服，头戴防护面罩的罗伯特。

「这就是你说的不一样的地方？」

我点头，转身，脚上的铁链发出巨大的刺耳声响。

「我经常到这里游泳，而且是深海潜泳。前两天，我看到海底有什么东西泛着蓝光，就潜下去摸了一把。」

罗伯特眼里露出精光：「蓝光？」

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伤我。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我很笃定：「对，就是蓝光。我拿上来一看，才发现是条很漂亮的链子。」

「摸了那个链子以后，我感觉身体暖洋洋的，就再也不怕什么污染了……」

罗伯特自言自语。

「发着蓝光的链子，这不可能啊。那应该是上次爆炸泄露出来的有毒物质，碰了会遭受更大剂量的污染才对。」

他上下打量我，语气阴森森的。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就扒了你的皮做防护服！」

我吓坏了：「是实话，不信的话，我可以先下去游一圈。」

对我这个提议，罗伯特显然心动了。解开了我脚上铁链，又摸上手腕上的。

我心中窃喜，等进入了大海，就是我的世界，没有人能够追上。

眼见着手腕上的铁链要解开了，身后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

「好啊你罗伯特，我就知道，你穿着防护服鬼鬼祟祟出了基地，定是有了鬼主意。」

「把那女人留下！」

10

身后跟着的是气喘吁吁的胖子上校。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们。

「上校，你怎么有闲情逸致，跑到这污染最大的大洋边？」

上校冷笑：「别废话，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有好东西，想独吞？」

罗伯特举起双手，不慌不忙。

「上校，你太心急了。等我查出来了能够对抗污染的秘密，自然会报告给军方。」

「可现在，一切都还在验证阶段。我们没办法确定，这小姑娘是不是在撒谎，不是吗？」

上校犹豫了，两个人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

我很识趣，举起双手。

「帮我解开铁链，我愿意下海，把那宝贝捞上来。」

腕间的铁链解开了，我在他们的注视下，一跃入海。

大好机会摆在眼前，还不赶紧溜之大吉？

刚往深处游了几米，腰间一阵发坠。

这该死的萝卜头太难糊弄了，在我的腰间绑了个解也解不开的绳索。

只允许我在规定范围内活动。一旦超过限制，他们能够随时把我拉回去。

看来不找点东西带回去，是没办法脱身的。

我化出鲛尾，在黑暗的海底摸索着。

几天没回来，这里的情况更加糟糕。鱼虾贝壳珊瑚的尸体层层叠叠，有些已经开始腐烂发出阵阵恶臭。海底的水同样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还好，刚刚编谎话的时候选了个容易圆回去的。

蓝色的发光链条，海底下到处都是。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有鱼虾碰到那些链条，就会立马神情痛苦地死去。

我轻而易举地捏住一根随洋流飘荡着的链条，向上游去。

这可是你们自找的，怪不得我！

11

懒得游了，省点力气。我拽了两下腰间绳索，立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上了岸。

「东西呢，找到了吗？」

我装得有气无力一幅样子，把链条扔了出去。

上校一个箭步冲过来，抢在在罗伯特的前面。

「就是这个吗？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神奇的。」

说完他蹲下去就要把链条捡起来，被罗伯特伸手拉住。

「你干什么？」上校有些不满。

罗伯特白他一眼：「要不是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真懒得救你。」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链条应该是超强污染的原材料。你的手只要接触到了它，哪怕有防护服的存在，恐怕也会马上穿肠烂肚。」

罗伯特看向我的眼神，十分凶狠。

「说，你是哪个国家派来的奸细？居然想骗我们，把这种东西带回基地。」

上校也回过神来，仓皇间不退数步，吓得坐倒在地上，如临大敌。

真是两个神经病，我走过去，在他们的惊呼声中捡起那根链条。

「我都说了，就是因为摸了这根链条，我才不怕你们口中说的那个什么污染。」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罗伯特疑心病很重，从背后包里拿出一个我看不懂的仪器，对着我浑身上下噼里啪啦一通扫射。手持的光板上立刻出现了一行行的数字。

「怎么样？」上校紧张地吞咽口水。

罗伯特神色严肃：「真是怪了，她的身上确实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

上校大喜过望，再也等不及了，冲着我说道：「快把那东西交给我。」

接过链条的瞬间，罗伯特退后数米远，又重新对他也检测了一遍。

我怀抱双手站在一旁。冷冷说道：「有这么不放心吗？这次的污染，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上校得到了宝贝，心情很好，居然很耐心的跟我解释。

「小姑娘，你年纪还小，消息又是对民间严格保密的，不知道这次国家研制出来的超能污染物的厉害。」

「起初我们都以为，最多不过是海洋里那些没用的生物会死掉，那没什么要紧的。结果一次意外，实验室爆炸了。超能污染物溢出得太多了，海洋、湖泊、溪流，甚至连雨水都被污染。连人类都无法在这片陆地上生存，不得不躲到地下。」

我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们制造这些污染物出来是为了什么？」

上校神情严肃：「当然是提高士兵们的战斗能力。为了应对随时有可能爆发的战争。」

我在心里冷笑。

睁着眼说瞎话。活了这么多年，亲身经历过好几次大战，分明都是漂亮国主动挑起的。

「那你们呢？你们怎么能够出来？」

上校叹口气：「地底下资源有限，出来是为了寻找食物和水源。每次必须穿上这厚重的装备。每次进出基地，还要进行严苛繁杂的消毒净化步骤。」

「找到的水和食物更是要反复净化多次才能够食用。所以，所有东西都价值连城。」

「没有价值的人只能被遗弃。只有像我们这种有价值的人才能够在地底基地生存下去。」

上校说到这里有些骄傲，他冲我展示配枪。

「就比如我，曾经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我有枪有军队，就可以获得食物和水源。」

「小姑娘，今天你做出了这么大贡献，不如这样，等回去以后你选择跟着我，我就保你一条命。」

那头，罗伯特正在紧张地工作着。结果迟迟未出，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握着仪器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上校终于意识到了罗伯特的异常，大吼一声。

「喂，你怎么回事？年纪大了，连仪器都拿不稳了吗？还没有检测出结果吗？」

仪器终于发出滴滴的，如蜂鸣般的警报声。

罗伯特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惊恐，活见鬼似地往后退。

「你，你别过来！」

12

上校笑容突然僵住，面色大变。捂住胸口艰难喘气：「我，我头好晕……」

「罗伯特，检测结果有问题吗？」

罗伯特瘫坐在地上，仪器连接的光板掉落在地。上面的数值颜色越来越红，正在迅速升高。

上校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我好心好意地替他们读出了结果。

「体内超能污染总量，超标2000倍！」

鲜血慢慢从上校口鼻溢出，他艰难地向罗伯特方向挪动过去。

「罗伯特，救救我……」

罗伯特迅速镇定下来，捡起掉落的枪，对准他。

「别怪我心狠，我是在减少你的痛苦，帮助你早日去见上帝。」

他毫不犹豫，利落开枪。

巨大的响声，我下意识尖叫起来。

枪口冒着白烟，打中上校小臂，鲜血四散喷出。

上校疼得大声嚎叫：「好你个罗伯特，想让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他索性脱下防护服，拔出军刀，拼尽最后一口气冲了过去。

两人缠斗在一起的时候，我抓紧时间解开了腰间的束缚，撒开腿往海里跑。

「砰」一声，又是一声枪响。

我回头看见上校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罗伯特推开他，身上的防护服已经被撕开个口子。

下一刻，枪口对准了我。

「狡猾的小骗子，也去死吧！」

13

我用尽浑身力气一跃，坠入了大海。

子弹擦着我的身体而过，被鳞片挡了回去。我化出鲛尾，打起阵阵波浪。高声咒骂离我越来越远。

我拼命往前面游，想摆脱这场噩梦。

可如果刚刚上校说的是真的，那现在海洋、陆地，全都被污染了。

连公认最聪明的人类都只能放弃宽敞明亮的陆地生活，躲进地底下。我还有哪个地方能去呢？

虽然我身上携带着鲛人一族的至宝，不惧怕这个超能的污染。但是海洋里的所有动植物都已经死了，缺少食物，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我越游心里越难过绝望，骂了可恶的制造出这场灾难的漂亮国一百遍。

突然，我想起了那个基地。黑是黑了点，但那里有高级的设施，有能够净化水和食物的仪器。

有了目标，我浑身充满力气，一个猛子扎到海底深处。

左手一根发光链子，右手一根发光珠子。满满当当捧了一环抱，重新游回岸边。

破水而出，精疲力尽。我甩干水，化出人类双腿，一步步走过去。

罗伯特居然还没有死。不过短时间接触了大剂量的超能污染，状态并不好。像条蠕虫一样在地上涌动。

眼睛鼻子耳朵里都在往外渗血，声音嘶哑：「有人吗，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耳朵还挺亮，我踢起石头，打到他脸上。

罗伯特吃痛蜷起身体，哑着声音：「我知道了，是你对不对？」

「救救我，带我去基地。」

我真佩服他的求生欲。人都烂了半边了，还想着要活下去呢。

不去理他，我拿着上校脱下的防护服，把捡来的链子珠子扔进去，背到背上。

罗伯特听到动静，挣扎起来，吐出大口鲜血。

「别走，我其实已经研制出了特效药，能救人也能净化环境。」

14

我停下脚步，居高临下。

「你研制出了特效药，为什么不拿去救人？」

罗伯特抓住我的裤腿：「我已经报告给领导了。」

「但是他们说物，物以稀为贵。要等那些华国人都感染的时候再拿出来，赚他们的大钱。」

「现在，可以给你。你先替我拿出来治好我，我以后就分你……」

我踢开他的脏手：「先告诉我，在哪里？」

罗伯特有些犹豫。

「不愿意就算了。」

我拔腿就走。

罗伯特大叫起来：「在我实验室柜子左手第三格里。」

「好的，谢谢你，替我省去了个麻烦。像你这样的坏人，就烂在这里等死吧。」

我一脚踹翻他，头也不回地往基地里走。

罗伯特不敢相信：「你，你难道不需要那个特效药吗？」

我笑出声：「我一个百毒不侵的鲛人，你看我像是需要的样子吗？」

倒是净化环境的功能，对我可能有点用处，能省力许多。

罗伯特在后面爬了好几步，跟不上我以后只能放声咒骂：「原来你是鲛人，臭婊子，你竟然敢骗我……」

嘴里不干不净的，听得我好烦。

随手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最大的蓝光链子，对准他扔了过去。

「啊，好疼……」

惨叫声不绝于耳，罗伯特痛到打滚，血液浸湿了周围的土地。

我顺着记忆走到了洞口，利落地抖开包袱。链子珠子噼里啪啦掉落下去。照得里头蓝莹莹一片大亮。

很快，我就听到里面嘈杂的人声和电子设备的蜂鸣声。

「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天啊，那蓝光不会是……仪器报警了，不……」

「快，防护服给我。」

「不，那是我的，你敢抢，我就送你去见上帝！」

「砰砰砰」数声，底下传来了各式各样的枪响声和惨叫声。

好吵，我堵住耳朵，悠哉悠哉地等着。

照这个动静来看，都不用几小时等超能污染发挥作用。底下的人就会因为自相残杀而失去力量。

我守在洞口，放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没动静后跳了下去。

和深海里一样，洞里充斥着难闻的味道。不同的是，还有浓重的血腥气和开枪过后的怪味。

靠近洞口升降台处的几具尸体全都是被枪打死的，面目狰狞。

我捡起枪，慢慢往里走去，亏了这幽幽蓝光，走廊里都是亮的。

一路上七窍流着血，浑身瘫软但有口气的人还很多，挥着手向我求救。

「砰砰砰」，都是坏人，我一枪一个。

「我好心，送你们去见上帝。」

15

翻开抽屉，我找到了所谓的特效药。是一瓶小小的试剂。

按照说明书写的，一滴能够救一个人的命，或者净化一百平方米的土地。

我晃动着试剂，这才拇指大的试管。根本不可能按照我之前想的那样，把整个大洋，又或者是这个基地净化干净。

有些丧气，我瘫坐下来。

如果有什么人，能够研究出里头的成分，大批量生产就好了。

对了，脑中灵光一现。我突然想到了族人之前对我说过的话。

「人类分为许许多个国家。在大洋的东侧，是可恶的漂亮国。那里的人又自私又贪婪。但是在大洋的东侧，还有一个国家叫做华国。那里生活的人，不大一样……」

年幼的我不理解：「都是人类，有什么不同的呀？」

年迈的族人笑了笑：「等你以后长大了，有机会去人类世界历练，就明白了。」

现在我只体会到了族人当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漂亮国的人确实都是又蠢又坏。

不过，罗伯特死之前说的那句，他不愿意把救人的试剂拿出来，是想等华国人全部感染上。那是不是证明，华国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被污染？

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点能够净化环境的希望，我都应该去试试。

我握紧试剂，有了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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