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花开

“肖妍，快!”许元春在门口催促道，“听说这次来表演的和以前不同，你没见那些小孩跑的多快。”

肖妍早听见锣声，她以为又是那些杂耍，没往心上去，磨蹭着被许元春拽着去了。

以前每到农闲，村子里会来走乡串村挣钱的各种班子，说评书的，耍猴的，唱戏的，他们均在村子东头的空地上卖力地演出，然后由村支书出面领着挨家挨户收粮食或者是收钱。

后来，随着村里子第一台黑白电视在侯树峰家诞生，大家闲时晚上便都搬着板凳去他家院子里有序坐好，观看电视剧。那些走江湖卖艺的渐渐没了市场，几乎绝迹。

“诸位父老乡亲，在下马某，今日携带犬子小女来到贵地献丑，尽力贡献出花拳绣腿图个乐，大家请多多捧场!”说话的是个外地中年壮汉，他双手作揖冲稀稀拉拉围观的人群拱了一圈，在他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少年，跟着壮汉向人们鞠躬。

“现在还有卖艺的呢，太少见了!”

“耍耍吧，能有真功夫吗？”

“先看看再说...”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壮汉与一双儿女压腿，踢脚，原地蹦跳热身。

下面的表演让肖妍看直了眼，她张着嘴，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内。

首先下场的是少年马小龙，他向大家拱手作揖后便拉开架势，打起拳来，只见他双目放光，精神饱满，一招一式，动与静，起与伏，高低快慢，轻重缓急，皆刚柔并济。动时如猛虎下山，双脚落地又若钢钉钉入地下，身形纹丝不动，手脚臂腿，伸缩开合，收放来去，行云流水般自如。

一套拳打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外行看热闹，肖妍不懂他打的是什么拳，但她能看出来马小龙有功底，否则做不到动如波涛激荡，静如山岳沉稳，跳如猿猴矫敏，落如喜鹊落枝，轻如树叶飘飘，重如铁坨砸地。

再上场的是马小枫，一身红色衣裤，手中握着长剑，剑尖向上，双手一拱，紧接着挽个剑花，亮开架式，双眼如流星般一闪，精神抖擞地舞起来。

那剑越舞越快，就像一条银龙绕着马小枫上下翻飞，左右盘绕，剑过处徐徐生风，她与剑水乳交融，像一条火龙满场飞舞。

肖妍胸口燃烧一团火，被马家兄妹的功夫点燃的，熊熊烈火烧热全身，原来绝世武功这么飒爽，她要学，一定要学会。

最后是马师傅上场，表演头顶碎砖，咽喉顶梭枪。

四块砖码在头上，马小龙挥动榔头敲在砖上，砖碎了，马师傅却毫发无伤。梭枪一头戳地，一头顶在咽喉处，马师傅憋着气，脸色通红，枪杆慢慢弯成弓形。

“如果换成我抡榔头，肯定让姓马的头破血流。”

“估计砖头早就是裂开的，用胶粘着呢!”

“哈哈，枪头也是蜡做的吧!”

从头看到尾的村人三言两语议论着，有的丢下钱，有的一分钱没掏，一副质疑的样子，摇摇头走了。

初冬的天黑的早，围观的人散尽，暮色渐深，场地上马师傅一家也抓紧收拾东西，放在三轮车上。

肖妍把兜里仅有的钱全放在地上的小木箱里，帮着一起收拾。

“肖妍，回家了!”许元春催促道。

“马叔，你们晚上住哪儿？怎么吃饭？”肖妍问马师傅。

“侯支书让我们住在村东头那间房子里，呵呵，我们自己带着煤油炉，可以做饭的。”马师傅直起腰，对肖妍说。

“晚上去我们家吃吧!”肖妍热情挽留，她回头对许元春说，“你去我家和我妈说一声，让她多做饭，我带他们去我家吃。”

“小兄弟，谢谢啦!我们一直都是自己做饭吃。”马小枫对肖妍说。

“哈哈哈!”许元春大笑，指着肖妍，“肖妍，她喊你小兄弟，你是男生吗？”

“啊？”马小枫诧异地看看肖妍，“你是小妹妹呀，对不起!”

“没事的，姐姐!”肖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特希望自己是男孩子，喊我小兄弟更爱听。”

“马叔，你们今晚去我家吃饭，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妈做饭去。”肖妍见马小枫拒绝她，又去找马师傅，心里拔动小算盘。

“孩子，叔谢谢你，我们自己可以弄饭吃。”马师傅抬头看看天，“天快黑了，赶紧回家吧，父母该着急的。”

肖妍手上没放慢收拾，对许元春说，“你自己先回家，我把他们送到村东那间房里去。”

村口那间房子从肖妍记事起就在，据说是以前村子安排值夜的民兵睡觉用的，年久失修，满眼的沧桑。

马小龙提着水桶问肖妍离他们最近的手压井在哪里。

“我带你去吧!”肖妍说道。

“小枫，今天你去打水!”马师傅对马小枫说，“早去早回!”

“小枫姐姐，你们从哪里来？武功是马叔教的吗？”肖妍羡慕地问，自从见识了马小枫舞剑英姿，她看马家兄妹俩眼睛里都放着光，需仰视。

“我们家呀，远着呢!”马小枫把碎发别在耳朵后，“在边南省的大山里，我从小就跟爸练功，后来，他就带着我和我哥出来闯荡。”

“哇，真好!那你能打过很多人吧!”

“嘿嘿!”马小枫笑了，“我们又不是和人打架的，只想出来见见世面顺便挣些钱，再说，我爸也不许我们惹事。”

“小枫姐姐，我想......”

肖妍话没说完，就看见向东芳急匆匆过来，“妍妍，你怎么还不回家？”

“好，我这就回!”肖妍回道，走了两步，又转身对马小枫说，“小枫姐姐，等一下我给你们送鸡蛋去!”

抓紧吃了几口饭，肖妍说要给马师傅他们送吃的，向东芳同意了，并给煮了十五个鸡蛋。

肖妍怕鸡蛋凉，用袋子装上揣在怀里，趁妈妈没注意，把给她买的面包饼干一并拿上，一路跑着去了村口的小房子。

马师傅一家在吃饭，肖妍则好奇地围着三轮车转悠。

“小枫姐姐，你的剑是真的吗？”她摸着剑穗问道。

“你猜!”马小枫抹抹嘴，站了起来。

“我可以看看吗？”肖妍问道，她的眼睛没离开过剑。

马小枫转头看看马师傅，见他轻轻摇头，便拉过肖妍，“咱们去那边聊聊天吧!”

“小妹妹叫肖妍，是吗？”马小枫边走边问。

“是的，小枫姐姐，你长的真好看。”在肖妍心中，马小枫风吹日晒麦色的皮肤配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就是身怀绝技的标配，越看越顺眼。

“肖妍，你上几年级了？”

“五年级。”肖妍放低声音，“小枫姐姐，我想拜马叔为师，向他学习武功，他会答应吗？你帮我问问呗。”

“我估计没戏。”马小枫扭头看看那边，“我爸可严厉了，我可不敢问。”

“那你们家武功是不是祖传的，一概不传外呀？”肖妍的好奇心更盛，觉得马师傅一家人都充满神秘感。

“嘿嘿!”马小枫被逗笑了，“才不是呢，我和我哥都是爸捡来的孩子，他把我们抚养大，从小就教我们练基本功，中间穿插教一些招式连贯的技巧。”

“你们不是马叔亲生的？”肖妍没想到会是这样，“哪有父母狠心扔下孩子的......”

马小枫脸上笑容逐渐消失，眼神也黯淡下去，“我们老家那边重男轻女，女孩子经常被扔了不要。”

“可，小龙哥是男孩呀，怎么会...?”

“我哥是六个手指，你没看出来吧!”马小枫说着赶紧扯扯肖妍的衣袖，“你别回头看!要不，我哥又得几天不理我。”

肖妍起身，走到马师傅面前，把衣服抻抻，“噗通”跪下。

“马叔，请您收我为徒，教我武功，我愿意跟着您走南闯北!”

马小枫睁大眼睛，捂着嘴。

马小龙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看跪在地上的肖妍，又看看马师傅。

马师傅起身去拉肖妍。

肖妍本以为会像武打书与影视中那样，马师傅摸摸她的骨头，沉声说道:“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必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你我有缘，今日便收你为徒，好好习武，早日成才，今后，匡扶正义重担就交给你了!”

“姑娘，你快起来，明天还得上学，赶快回家吧!谢谢你送的鸡蛋。”结果却离她想的太远，马师傅说的让肖妍一时有些懵。

不该这样的呀!

“不，马叔，您不收下我，我就不起来!”肖妍赖着不起，“哪怕教我一些打架的本事也行，我以后就可以收拾他们了。”

“姑娘，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不是用来打架，更不会有啥大出息，你还是上学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才是正道。”

“不，马叔，我说打架不是欺负人，而是为了我妈妈和我自己受别人欺侮反抗时不至于被揍的太惨。”肖妍解释道，她把棉服袖子撸上去，“这上面的伤疤，还有腿上，全是被他们打的，我爸爸走的早，看我妈妈软弱可欺，我若不反抗，就要被他们熊死吗？”

说着，肖妍落了泪。她自己也奇怪，与村里人打架不管多疼，她都能忍住，今晚，居然在这几个外乡人面前没忍住。

“看什么看，还不去练功？”马师傅瞟了一眼马小龙与马小枫，“今晚从头练起，先去跑步，然后变速跑，回来再练爆发力。”

两人对视一眼，便向路上跑去。

肖妍擦擦眼泪，也跟了上去。

“小妹妹，你居然能跟上我们？”马小龙没想到，虽然他们兄妹故意速度稍放缓。

“我已经跑了两年，早晚各一次。还有，蹲马步，就是不知姿势正确不，小龙哥哥回头帮我看一下。”

“真不错!”马小龙夸奖道，“叫肖妍是吧!肖妍小妹妹，注意，我们要加速了，看你体能如何!”

跑步回来，马家兄妹又进行爆发力练习。他们双手举杠铃深蹲快起十多次之后，又原地纵跳，然后冲刺跑，连续做了几次。

这些全是肖妍以前没练过的，她一一记在心里。

后来再看马家兄妹两脚交替蹬跳，踢腿时腰挺膝直，手拍脚面啪啪响，俯卧撑可以一次连续做上百个，肖妍明白自己基本功差的远着呢。

“妍妍，回家睡觉了!”向东芳过来找肖妍，“你这孩子，玩疯了!”

临走前，肖妍搂着马小枫，小声问道，“小枫姐姐，去我家睡吧!”

“不行，我爸不会同意的，我们车上有行军床。”

“哦!”肖妍失望地，“那你们明天去哪儿？几点钟走？”

“我们一般是吃完早饭再走，我爸说明天去前塘村。”

“好嘞！”肖妍开心地挥手，“明早我再来找你们。”

一到家，肖妍把今晚学到的那些认真地全操练一遍。

第二天，肖妍比妈妈起的都早，煮好鸡蛋就送到村囗房子里。

马家兄妹正在晨练，肖妍则练习昨晚的基本功，有姿势不正确不到位的，他们兄妹会纠正她。

到了学校，肖妍向老师请假，说自己不舒服，得到允许后，急忙赶往前塘村。

接下来的十多天，肖妍一直做着上学的样子，其实是跟着马家人跑遍附近的村子，似乎成了他们家一员，开场摆工具，结束收拾东西，就差上场耍几招了。

马家兄妹与肖妍很能聊的来，抽空真的教了肖妍不少东西，指导她如何做好基本功练习、基本技术练习，以及身体素质练习等等，并告诉她练习时间上要循序渐进并规范了一些不标准姿势。另外又教她攻防要领和简单的一招制敌的好多种方式，包括平时要注意的各种手型、手法、步型、步法、身法、腿法、平衡及翻腾跳跃等等。

“肖妍，你果真有练武天赋。”马小枫搂着肖妍肩膀，“我记得我练的时候一直笨手笨脚的，你可比我强多了。”

“真的呀？”肖妍开心地，转而不解地问，“那马叔不愿意收我为徒呢？”

“真是傻傻的实在孩子。”马小龙坏笑着，“如果我爸不同意的话会默认我们俩教你？”

“是呀!”马小枫附和道，“如果你真的跟我们走了，留下你妈妈一个人怎么办？”

肖妍不吭声了，垂下头。

“肖妍小妹妹，别难过!这个送给你做纪念。”马小枫从背包里拿出个小本本，“我这人笨，爸以前教我那些要练的总是会忘，我就自己记了下来，嘿嘿，你别嫌弃，就是图画的很丑，还有，我上的学少，不会的字用拼音代替的。”

肖妍接过来，本本很旧，边都被磨毛了。打开一看，上面文字是马小枫记下练功的要诀，国画则是两人攻防的一招一式。

画的确实有些丑，人像全是顶着羊角辫的大脑袋，身上几乎没穿衣服，胳膊腿用一笔线条代替，或直或弯。

“送给我的？”肖妍惊喜地看着马小枫。

对方点头。

“谢谢小枫姐姐!”肖妍激动地跳着上去搂住马小枫。

“我也送你个东西!”马小龙把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

“弹弓？”肖妍问。“这个能干嘛？”

弹弓支架是铁条弯成，两端系着皮绳，皮绳中间拴着块长方形皮块。

“干嘛？”马小龙嘴角上扬，他看看天空，“你注意看哈!”

小说《崖边花开》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